前尘冷雨

前尘隔海,古屋不再,有缘再会

【舟渡】明日歌

房间还是那么乱。

我放下钥匙,打开窗户,让秋天凉爽的空气吹进来,好让我开始扫除。

入目就是床上团成个花卷的被子。其实他刚住进来的时候,为了保持那么一点我的形象,我早上还会抽出两分钟叠个被子。后来我俩互相透了底,就变成了我们有空就叠,没空就扔着,晚上一扯就能睡还方便。

今天是我有空。我把被子叠好,两个枕头叠放在被子上,床铺拉平,房间顿时看起来整洁不少。

我俩有时候喜欢靠在床上商量案子,所以床头柜上常年散着几张草稿纸和笔。我拿起一张,上面还有他理的案件线索和我圈的重点。我着急的时候会在同一个地方反复画圈,结果最后看不清圈的是什么字。他嘲笑了我很多次,我表示改不了,下次还犯。

另外一张看得出来争执的痕迹,他喜欢用黑色,我就用蓝色,讨论不到一起的时候就在纸两端拉开阵营,中间的折痕像楚河汉界。不过神奇的是最后总能讨论出来一个结果。

我笑了笑,把纸笔归置好,再把他喝水用的空杯子拿出去。

房间里有个后来买的临时书架,大部头的书放在书房,常用的放在这边。他从他家老宅拿了些书回来,我还没仔细看过。我把那些书按高矮排好时,看到了一个皮制相册,那里面是他从小到中学的照片。

上回他给我看的时候我说不喜欢照片里他的表情。

他倒是无所谓:“照片嘛,真实就好,你觉得我会像你小时候那样笑得像个哈士奇吗?”

我:“……”

哦,我们在一起久了之后他胆子越发大了。

书架上还有他收藏的黑胶碟片,只有他这种资产阶级玩得起留声机,不过我得承认那个放出来是比音响好听。

还有几块他的表,几对袖扣,码在架子上像码了一摞摞人民币。

衣柜没关严,我拉开一看头就大了——“我们家衣柜”这间小庙实在容不下“他的衣服”这尊大佛。

从家居服到休闲装到正装,衣柜给他塞得满满当当,中间可怜兮兮地夹着我的几件衣服和一套制服。

我把衣服理了理,那些价格让我听了就肉疼的拿出来套上塑料袋。

桌上有个放我俩证件的盒子,送他出门的时候我急匆匆地把它弄翻了,我把它放好,证件重新放回去。

本该放在最底部的一张纸飘到最上面来,那是他给我写的情书,曾经臭不要脸地给我朗诵过。

还有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:一件他最喜欢穿的驼色呢子大衣,上面放着他的围巾和手套。这个季节燕城开始转凉,风大起来要命,所以我勒令他出门前必须裹严实。

他买了个小沙发放在角落里,我不太让他坐,那个太软,他在上面坐久了就会睡着,对腰不好。

整理得差不多,我把地上的灰扫干净。开了这么长时间窗户,屋里陈腐的空气散了出去,还刮了一片金色的银杏叶进来。我看着还挺喜欢,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。

再拿拖把拖了地,我拿了块湿抹布,去擦床后面挂的全家福,是我俩和两只猫。那会儿骆一锅年纪太大了,医生让我们给骆一锅准备后事,我俩就带着它去照相馆照了唯一一张正经全家福。

打扫完我看了看钟,发现早停了,又看了看手表,觉得是时候出门去找他了。

锁门之前我看见墙上挂的日历,日子是今天。

——十年前的。

它像屋里的钟和停止流动的空气一样。再无明日,永无明日。

我老得不能开车了,搭上公交车时还有小年轻给我让座。晃晃悠悠中我差点睡着,好在目的地是终点站。

我在终点站找到了他。他在照片上安静地冲我笑,那是我们在一起不久时的照片,他笑得比小时候那些好看多了。

我把花放下,把那块石板擦干净,说了很多话。

事实上几十年的时间我们的话也没说尽。

“我把房间收拾干净了,你那会儿果然没叠被子。”

直到暮色四合,日落月升。

我想我该去赶公交车的末班车了。我亲吻冰凉的石板,像以前,每天,吻他的额头那样。

我说明天不远。

爱人。等等我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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