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尘冷雨

前尘隔海,古屋不再,有缘再会

【默读圣诞24h】年光之声

00:30

 

【第一小节】

燕城往年的冬天寒冷又干燥,全国各地下雪的时候唯独燕城像有什么结界一样,哗哗刮着干冷的西北风。偏偏今年圣诞节,也像有什么结界一样,全国各地都不下雪的时候唯独燕城下了大雪。

雪中的古城美则美矣,却不太让人开心。

“有屁就放没屁就挂。”骆闻舟在二环堵了一个小时,广播里放着嘈杂的圣诞音乐,蓝牙耳机给他自动接通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要吃小孩。

那边传来轻轻一声笑:“这么暴躁呢?”

骆闻舟的声音登时柔和了七八分,叹了口气:“前面连环车祸,交警大队的说撞了五辆,把路全给堵死了……”

“嗯。”费渡挂着耳机安安静静地听着骆闻舟牢骚,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。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建筑物,燕城少见的轻盈雪花扑在他脸上,瞬间消融。等骆闻舟说完,费渡才开口:“不要急,你也注意点安全。”

“那晚饭……”

“下回你请我吃。”

骆闻舟又叹了口气:“对不起。”

“你跟我对不起干什么,跟你的银行卡说。它快从书签变成废纸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骆闻舟隐隐听见窗外狂躁的鸣笛声,有点不想挂电话。费渡也没有挂断的意思,两人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,都没有说话。

直到骆闻舟听到费渡那边也传来一声车喇叭,有点奇怪:“你在外面?”

费渡像惊醒了一样把目光收回来:“快进屋了。”

“羽绒服穿了没?”

“穿了。”费渡拢了一下大衣前襟,面不改色。

“围巾戴了没?”

“戴了。”

“放屁,你围巾落我车里了。”

“噢……”费渡说,“那我脖子上围的可能是你的秋裤。”

“……给我贫!快进屋!”

费渡站得时间不短,面前都积上薄雪了,他张嘴轻笑的时候呵出了一口转瞬即逝的白气。

“老骆,”费渡突然问他,“你是不是在玉兰路那里?”

骆闻舟刚毕业的时候家里磨炼他,没给他买车。尽管他实在要用,等他买上车也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。

他刚买上车那会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,听到陶然要去接费渡,自告奋勇地开车送他,结果在玉兰路忘了右拐,绕了好大一圈才到费渡他们学校。那时候走读生该走的都走了,费渡在保安室写着作业等陶然,不成想还等来了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。两人剑拔弩张了一会儿,被陶然双双押上了车。

后来骆闻舟每次来二中,费渡就要对他“在玉兰路走错道”这件事冷嘲热讽一番,以至于骆闻舟对玉兰路一度深恶痛绝。

骆闻舟探头看了眼:“是快到了,怎么?”

费渡已经在保安室签好了名字,进了大门,里面是不出意外的黑灯瞎火。他说:“右拐吧,来二中接我。”

 

【渐强】

夜雪纷飞,学校里只有一串脚印。

费渡在没开灯的学校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礼堂,试着推了推门,竟然没关。他走进去凭着记忆摁了开关,礼堂的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,照亮了张灯结彩的舞台。

圣诞树上的小彩灯开始一闪一烁,没头没脑地兀自欢快着。

  

二中的年末联欢会是传统,连高三都受特批参加。

费渡高三那年办的也是圣诞联欢会。这么说是因为联欢会虽然年年办,但借的名头不一样。毕竟中的洋的几个节日撞在一起,随便过哪个都没什么区别。似乎全世界的人类在这个辞旧迎新的节骨眼上,都只是想凑在一起瞎热闹一番而已。

那句“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”在费渡看来是挺稀松平常的事情,只不过他从来都身处热闹当中又游离热闹之外,欢声笑语在表冷漠敷衍在里。这种程度的表里不一,人人皆如此。但费渡掩饰得好,就像他生来合群一样。

比如此时此刻他在喜气洋洋的同学中间,看似热心地帮忙布置礼堂,其实心下在琢磨怎么早退。

“费渡,今年你家谁会来啊?”校级联欢会是允许家长入场观看的,有个男生就凑到费渡跟前问他。

费渡笑了笑:“司机。”

男生愣了一下,在“司机算不算家长”和“他居然有司机”两个问题中间来回跳跃,最后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:“你父母挺忙吧?”

费渡表情没什么变化:“是啊。”

关于他母亲的事,警方知会了学校,学校帮他隐瞒了下来。费渡乐得装作没事人,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又亲和的富二代。

“或者我哥。”费渡想了想又补了一句,“如果他不值班的话。”

……但据他所知陶然那天不放假。

算了,他也不想让陶然百忙之余抽出身来看高中生不入流的表演。

三班今年的节目是毫无创意的大合唱,费渡因为唱歌有气无力,又恰好有那么点钢琴技能,就被老师单拉出来当伴奏。

钢琴是小时候费承宇让他练的,费渡并没有这方面天赋,对此兴趣也不大,高中之后就成了偶尔消遣的项目,没再刻意练过了。但据他们班同学说,他哪怕是坐在钢琴前弹斗地主bgm都有一种难言的贵气。

那天费家的司机有事不能接他,费渡倒无所谓,准备去坐地铁。去地铁站的必经之路有一段很窄,费渡路过的时候恰好赶上了一场争吵的尾声。

费渡立刻停住脚步,退得远了点,在墙后等到争吵平息。

之后他又过了一会儿才绕了出去,结果刚好和靠在树上的人打了个照面。

费渡:“……”

骆闻舟:“……”

这他妈也太尴尬了。

  

“诶……我高三那年你男朋友是哪位来着?”费渡慢悠悠地走向礼堂后台。

骆闻舟差点一脚油门把前面的车屁股撞个稀巴烂。

“忘了。”骆闻舟沉声说。

他这会儿也想起来几年前的某个圣诞节前后被人给甩了,还恰好被费渡看见这回事。这小子怎么这时候翻旧账,记性也太好了。

骆闻舟隐隐约约听到了费渡的笑声,但是蓝牙耳机听不太清楚,骆闻舟无法分辨他是冷笑还是嘲笑。这时候他已经拐上玉兰路了,学校门口不让停车,他只能靠边停下。

骆闻舟从后座拿了东西走进雪里——谁也没料到这场雪,他俩默契地都没带伞。

面前就是那条小道,骆闻舟硬着头皮走过去,似乎回忆起了当年费渡看到他,短暂惊讶之后的似笑非笑。

骆闻舟当时觉得丢人丢大发了,以后又要被费渡惦记一个把柄,但费渡只是瞅了瞅他手上送不出去的玫瑰花,说了一句:“俗。”后来没再提过。

当天晚上骆闻舟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费渡的邀请,说他们学校联欢会让带家长,陶然去不了,问他能不能去。骆闻舟正好刚被人甩,准备一个人过悲情圣诞节,想了想就答应了。

  

想起这回事,骆闻舟在电话里问道:“你那时候是不是知道我一个人过节才叫我的?”

费渡刚好走到后台打开灯,闻言纠正他:“是想让热烈的节日氛围和青春朝气衬托一下你的高龄和孤独。”

  

其实费渡也没料到骆闻舟真的会答应,骆闻舟说能去的一瞬间他就有点后悔。

高三的圣诞节当天风刮得很大,甚至出了几处高空坠物事故。从家长入场到联欢会即将开始,费渡靠在后台的门边,没等到骆闻舟。

他也说不好是失望还是庆幸。他甚至觉得他是无所谓的,骆闻舟对于他本来就不是个太重要的人,没必要分给他太多情感。

三班的合唱节目靠后,全班都穿着统一买的演出服登台,只有费渡穿的是自己带的燕尾服。他走到钢琴前微笑致意,然后一撩燕尾服的下摆,端坐在了钢琴前。

但他再次看向观众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骆闻舟。

骆闻舟站在观众席旁边,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气喘吁吁,表情严肃地望着舞台,视线兜兜转转,最后和费渡轻轻撞上了。

然后骆闻舟笑了一下。是平常让费渡看了就倍感不适等的吊儿郎当。

但此刻他的嘴型依稀是“加油”。

费渡把视线收回琴键上,决定原谅骆闻舟一次。

  

【渐弱】

“我什么时候瞪你了?”骆闻舟还在二中门口登记身份,闻言愣了一下。

费渡说:“我弹完钢琴之后下台,你那表情像要徒手凌迟我。”

骆闻舟:“……”

他想起来了。

好像是当时有个男生来问他是谁的家长,他说是费渡的,结果那男生一拍大腿:“你是费渡的哥哥?”

骆闻舟心知肚明“费渡他哥”特指陶然,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地说:“不是。”

谁知那男生又恍然大悟般说:“我知道了,你是他家司机!”

骆闻舟的鼻子直接就给气歪了。

费渡下台之后来找骆闻舟。但刚刚还觉得耀眼的人,现在就像掉进泥里滚了一圈,骆闻舟看他哪哪都不顺眼。

“冬天穿这么少,你祖籍北极吗?”

费渡一脸难以置信,这都能挑刺?他难道还得穿棉袄弹钢琴?

骆闻舟上下扫视他几眼:“你待会给我把围巾戴上。”

费渡撇开脸淡声说:“没带。”

下一刻费渡眼前就递上来一个纸袋。骆闻舟满脸不情不愿,纸袋像烫人似的,费渡接过去他就立刻缩回了手。费渡打开一看,里面是杂物店随手就能买到的廉价围巾,又大又厚实,看上去很保暖。就是很蠢笨。

费渡半是看不惯他的态度,半是受宠若惊,表情稍显扭曲地道了声谢,但没想过要把这条长得像地毯的围巾往脖子上围。

结果联欢会结束,骆闻舟带着他走之前,拿出那条围巾强行给费渡裹上,活生生把他裹成了个阿拉伯贵妇。

 

【延长音】

骆闻舟一进校门,目光莫名其妙地被旁边的表彰栏给吸引了,他以前好像没见过这玩意儿。

他扫视过表彰栏上一张张年轻的脸,问费渡:“你得过这叫什么……学习之星吗。”

费渡:“……嗯。”

“你也这么拿着奖状拍过照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别想了,照片不在了。”

费渡的声音听起来像那么回事,但骆闻舟决定下回和他一起回老房子的时候去翻翻。

费渡在后台把玩着一个装饰球,对着电话说:“你往左看,那个花圃,以前那边有只野猫。”

骆闻舟垂头看见了那片冬天秃得不剩什么的小枝杈,要不是费渡说,他还真看不出那是个花圃。

“你是不是喂过?”骆闻舟问他。

“没有。”费渡把装饰球挂在手指上转得飞快,“都是女生喂的,轮不到我。”

骆闻舟突然想起什么,脚步一顿:“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今天没喂猫。”

费渡差点把球甩飞,堪堪拉住:“咱家现在应该住不了人了。”

两人对此意见一致,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
这时骆闻舟走到了操场旁边,跑道上落了一层积雪,骆闻舟不太能想象出费渡在操场上跑步的样子,说:“我以前好像没问过,你高中体育成绩怎么样?”

费渡:“球类和短跑没问题,长跑一般。”

骆闻舟了然。和他预想的也差不多。

操场后面就是礼堂,骆闻舟已经看到了亮光。

  

【反复】

骆闻舟进了礼堂,里面灯火通明,唯有舞台是漆黑的。

“招待不周,请您自行落座。”电话里传来费渡略显轻快的声音,然后电话就挂断了。

骆闻舟不明所以,靠在墙边看着舞台。

舞台的灯光乍然亮起来,连着圣诞树的小彩灯一起,洋溢着浓厚的圣诞节日气氛。

费渡从后台出来,一撩不存在的衣摆,坐在了钢琴前。

……弹了一首《Jingle Bell》。

骆闻舟靠在墙上笑。

一曲落毕,费渡起身优雅地鞠了一躬。

骆闻舟直接走到台前,大步跨上了舞台,把手上拿的玫瑰花递到费渡跟前:“谢幕的时候应该有人给演奏家送捧花。”

费渡接过满是寒气、在冰天雪地里冻得有点蔫的玫瑰,毫不客气地批评道:“俗。”

但眉眼微弯。

谁知骆闻舟又从怀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布料,费渡仔细辨认才看出来这是自己那条B牌围巾,一时语塞。

然后骆闻舟手法极其熟练利落,三下五除二就给费渡系上了围巾,一边数落他:“行啊你,会唬人了?我的秋裤呢?你羽绒服呢?伞呢?下雪天你穿的这是要去夏威夷度假呢?”

“……”

  

费渡高三那年是骆闻舟工作最忙乱的一年,除了工作上的压力,还要分散精力照顾费渡。

那年的圣诞节尤其令人恼火。他惦记着费渡的联欢会,又在事故现场奔走,恨不得能分身。

尽管这样他还是紧赶慢赶到了二中,一路跑进了礼堂,好歹赶上了三班的节目。

倒不是说非得标榜自己遵守承诺,他就算不去看费渡的联欢会也情有可原。

但他那时候没想太多。他就是觉得费渡是用家长身份邀请他的,他就算名义上也是费渡的亲人。他得出席。

费渡这小孩虽然人品欠佳,但琴弹得不错,骆闻舟勉强承认他有那么点招人喜欢,以后应该是个祸水。

不过这大水冲了谁家的龙王庙就是他无法预知的事情了。

   

雪落总无声。只是不知道什么人大步走来时,落地的雪花又扑簌簌飞扬起来,在灵魂里下起了另一场雪。

今晚礼堂的灯重新了暗下去。

礼堂到校门口的路上留下了两对脚印。

等到了第二天,脚印将被重新覆盖,至新至纯。

雪落总无声,唯有年光知。

 

【休止符】

 

Merry Christmas!请大家干了这碗无脑猫粮!

还是一个小费渡相关的故事,甜啊甜啊就甜过去了这样子w

选了打电话这个线索,希望你不会觉得太乱!

排在前面非——常——忐忑,现在还是觉得混在里面不太够格,只希望这是个好的开头……然后把接力棒递给后面的神仙们,丢完人我先撤啦hhhhhhhh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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